台劇「天橋上的魔術師」雜感:薛丁格的九十九樓

改編自吳明益同名小說,描述台灣1980年代中華商場數個家庭的故事,融合奇幻要素和暗喻手法,讓消失彷彿一場魔術。

 

  • 名稱:天橋上的魔術師
  • 類型:奇幻、劇情
  • 導演:楊雅喆
  • 編劇:楊雅喆、蔣友竹、陳虹任等
  • 主演:莊凱勛、孫淑媚、楊大正、朱軒洋等
  • 製作國:台灣
  • 集數:10集
  • 播出日期:2021年2月20日-2021年3月20日
  • 相關連結:官方臉書粉絲專頁維基百科

※ 以下感想含劇情,在意劇透者請止步

播出前就被宣傳吸引,開播後追到第三集,因融合了奇幻要素較難懂,加上爬文得知之後狀似會轉悲,覺得有點不忍就暫時擱置進度,直到上週末才把剩下的集數撿起來一口氣補完,看到一個又一個的消失。

1980年代的中華商場,許多人選擇把家安在那裡做生意,就算店面狹小還得跟一群人共用公廁,習慣了也就沒什麼,畢竟賺錢比較重要。

長年下來左鄰右舍都相當熟悉,同齡層的孩子們也都從小一起長大玩耍。

發記皮鞋店由老闆娘美枝子擔起大部分工作,不論顧店、家務、罵小孩都得自己來,沉默寡言的丈夫整天都在喝酒或拉手風琴,綽號小不點的小兒子陳明勝愛玩性格野又滑頭,就算要他幫忙叫賣也常敷衍或趁機要零用錢,幸好大兒子Nori陳明憲乖巧懂事又很會讀書,作為建中橄欖球隊長是全家的驕傲。

配鎖刻印店兼幫改衣服繡學號,謝家夫妻都是客家人且患有小兒麻痺症,謝天謝地兩個兒子都四肢健全,就是比較難管教,不論老大阿派或老么阿蓋都常在外面惹麻煩,兄弟倆也會互扯後腿吵架,讓謝媽媽總是想求神拜佛希望阿蓋能像姊姊的一雙女兒們乖巧可愛,或阿派能像皮鞋店的Nori一樣可靠又疼弟弟。

文興書局的柴家夫妻有一對感情很好形影不離的雙胞胎女兒大珮小珮,他們和配鎖刻印店的謝家有親戚關係,兩家太太是姊妹經常往來,孩子們也總混在一起玩,比如自製笑刊漫畫賣錢平分。

名家樂器行和光明眼鏡行都是經濟狀況相對好的店家,前者老闆育有一對兄弟,分別是喜歡彈吉他的阿澤和阿卡,後者馬老闆有個性格堅毅的寶貝女兒小蘭,不但長得漂亮還很會念書。

點心世界的老張收了個養子小八,就算養子的性別認同為女,常被罵死同性戀遭到歧視,老父親對兒子的疼愛沒有改變,從不拘束兒子勇敢做自己。

宮廟「天靈通」能收驚占卜報明牌,態度高高在上的男主人把漂亮早熟卻沉默的混血兒女兒特莉莎管得死死,缺乏活氣的單親家庭只有金魚在游動。

商場裡幾乎什麼都找得到,有賣高價位訂製西服的唐老闆,也有走平價路線,雇用工資低廉原住民阿猴做粗重工作兼攬客的制服店。

大人們閒聊自家兒女各家八卦齊聚唱歌喝酒、青少年們打屁跳舞把妹偷抽菸、孩子們到處亂跑嘻笑,平凡日子曾經安穩而美好。

但世間沒有一成不變,一個個掩蓋在和平生活裡的殘忍不堪現實無法挺過時間的洗禮,曾經存在的事物,就這樣陸續消失。

柴家父親和小女兒,因禁書被監控的國民政府部門盯上,燒書不幸引燃大火迅速吞噬一切,只剩不知道該不該稱為幸運的大女兒倖存。

跟著歌曲紛紛起舞的小八被商場同齡者霸凌而意外身亡,同樣因性別認同為女的Nori當場目擊感到愧疚且絕望,因無法被家人、這個社會認可而選擇離開。

曾經熱戀的小蘭和阿猴,在阿猴接兵單去海軍當三年兵後,環境差異讓兩人漸行漸遠,就算錄音帶和信件也壓不下阿猴因過於自卑而害怕失去的恐懼,於是誤解讓悲劇逼近,一段真摯的感情以分手告結,再也看不到曾經的戀人甜蜜場景。

特莉莎長期受到父親暴力侵犯,只能深夜在廁所裡看著洗不乾淨的身體偷偷哭泣,沒有一天不想跟姊姊一樣逃得遠遠離開名為家的地獄。

小不點在疼愛自己的哥哥Nori消失後,更確認自己沒人愛的處境,媽媽受不了打擊用簽賭大家樂逃避現實、爸爸不是喝酒就是跟媽媽吵架互罵,他沒人管沒人理全身髒兮兮就像隱形人,不想回到那個連自己一張照片都沒有的偏心家庭。

神出鬼沒的魔術師曾經告訴孩子們「傳說中神秘99樓」的存在,消失的、想要的,都在那裡,於是小不點相信消失的那些人事物都在99樓,嚮往著住進去。

※ ※ ※

用魔幻視角呈現的故事,讓觀眾自行選擇是否相信。

有人相信,Nori還活得好好只是離家出走還請日本人男友幫忙回家看看並留下一句Smile for me、阿猴最後沒有對小蘭開槍而是默默放她離去、特莉莎找到姊姊終於能安全地過著沒有恐懼的平穩生活、小不點在父母意識到小兒子的重要性後被父親的眼淚喚回,消失才是真正的存在,消失後得到新的開始。

但也有人認為,Nori和小不點其實就是鐵軌旁被發現的屍體,認錯人是魔術師給予希望的把戲,穿進電影裡則是思念致生的夢境,結局看似恢復原狀,其實只是小不點希望永遠不變的九十九樓幻想。

阿猴早就犯錯殺人後跳海自殺,錄音帶倒轉換面阻止只是幻想中的可能性,就像只有夢遊的阿蓋和獬豸影射的憲兵特務,沒有駕駛座內裝很炫的石獅子,也沒有美枝子信誓旦旦接到的大兒子電話。

特莉莎怎麼瞞過那麼多雙眼睛離開,一個未成年女孩獨自前往墾丁找到沒有任何聯繫方式的姊姊是個謎,傳聞中在公廁自殺身亡的姊姊如果還活著,是否還有勇氣有餘力回到帶給她陰影的傷心地帶走妹妹也是個問題。

不管原作或導演的解讀為何,單就劇集呈現出來的情景,開放式的魔幻手法讓真相被打上一個問號,每個觀眾理解的不見得相同。

就像有人覺得萬芳飾演的女老師其實心裡頗矛盾去書局是為了提醒告誡柴爸爸,也有人覺得哪來那麼多複雜意圖,老師就只是當年黨國機器的幫兇,那年代的很多老師就算素質低落只會體罰學生也能為人師表,後來變成現在那些整天謾罵專業為反而反的退休老公務員,完全不值得尊重。

爬文讀著網友們的分析,覺得不論九十九樓、魔術師還是便當都很薛丁格,相信就存在,反之可能看到的是背後的史實,如林宅血案、湯英伸事件等時代悲劇。

十集裡印象最深刻的大概是石獅子、文鳥那兩集吧,還有小不點爸媽想找回在電影裡的兒子那裡,都讓人邊看邊掉淚。要問相不相信,我大概是願意相信,但看到認為其實都是悲劇的見解也會覺得蠻有說服力,反正不管看得懂不懂,能確定的是有得到感動。

雖然故事發生在台北、我不是做生意人家的小孩、年紀也比小不點等人來得幼齒,但看著以這塊土地三、四十年前為背景的故事還是會感到親切,尤其是死小孩在外面野的童年、背課文讀書聲,還有父母爭吵的場景等,特別喜歡第四集開頭那個笑刊,逼魚逆游的偉人勵志故事相信讀國立編譯館課本長大的都會很有共鳴。

說起來電影《陽光普照》也是偏心會讀書的大兒子導致其承受巨大壓力最後離去,不幸的家庭雖然都有各自的不幸,但也有蠻多相似之處呢。

看看別人家,再看看自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還是讓人很慶幸,遺憾的是不論故事或現實,霸凌小八的、人渣鬼父、監控無辜人民的國家機器都沒有得到報應,每次複習完台灣歷史再看向轉型正義難以實現的現實,忍不住覺得或許片頭曲裡剽悍敢衝的血氣方剛台灣人們都被殺光了,剩下聽話順從軟弱的,才會被這樣吃香喝辣造謠鬧事不斷惡搞……

希望那些威權遺毒也能逐一消失,讓這塊土地孕育的獨特風土人情能真正存在,而不是一直披著不屬於自己的皮,想做到這點,需要的不是魔術師,而是靠每個認同這塊土地的人持續努力,豐富的台灣在地創作就是一步,來繼續期待《斯卡羅》和《俗女養成記2》!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