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很大。
陽菜坐在房間裡的落地窗前往外望去,視線幾乎完全被已經不能算是雨滴的雨水給蒙蔽,好像置身在一片霧中。透過佈滿水滴的玻璃,雖然什麼都看不清楚,但她還是霧白中看到了一朵朵五顏六色的盛開花朵。
──那是街上行人撐的傘。
每當雨天到來時,那個人總是會溫柔的對她笑著,然後說那是僅僅盛開在雨中的花朵。
……
電視的聲音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從半掩的門後傳來,不過在那裡並沒有任何觀看的人。
現在這間屋子裡,除了她以外,再也沒有任何人。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原來住慣了的屋子竟然是那麼大。
以前不管在哪都能看見的溫柔笑容讓她誤把安全感當作堅強,所以她根本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軟弱。
在高中時,即使是要和父母分住兩地,她也只是覺得有些不安,但是卻不會害怕。
然而,現在只不過是身邊少了一個人,她卻覺得好像一切都變了樣。
「圭,為什麼你不在這裡?」少女無力的將身體縮在一起。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
淅瀝的雨聲伴隨著嘈雜的電視聲回盪在這偌大的空間中,空虛寂寞的讓她想哭。
﹡﹡﹡
那應該是一趟愉快的旅行才是。
至少在那件事情發生前,那的確是一趟愉快的旅行。
提出邀請的,是加々良家的當家。
那時,他突然跑來找陽菜和圭,笑著問他們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美國觀光。因為他有事要去美國,好像是覺得反正兩個人去和四個人去也都差不多,那不如就一起過去看看。
「就當作放鬆心情囉,反正剛好有機會,出去走走也不錯。」
最後, 加々良的當家笑著用這句話說服了那兩個人。
因為這樣,帶著些許的不好意思,他們也一起去了美國。不過去了那裡後,究竟看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陽菜已經沒有印象了,記憶中唯一存在的,只有那天發生的事情。
那一天,在街上隨意亂逛的兩人,注意到從身旁呼嘯而過的警車、救護車和消防車很多。因為沒有刻意去打探消息,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隱約猜到應該是有什麼大事情發生。直到兩人到了和愁一約了見面的地方,看到被圍起封鎖線的大樓,他們才意識今天他們所聽到的那些警笛聲所代表的意思。
為了知道詳細的情形,圭走向警察,用流利的英文詢問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一旁的陽菜,雖然聽不大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對英文不怎麼拿手的她,還是抓到了那個不斷重複的關鍵字,terrorism。
「是……恐怖攻擊嗎?」等到圭和警察談完話後,陽菜小心翼翼的問著。
「嗯……」青年臉色凝重的回答,「他們說,剛才有一個男人往裡面衝了進去,看樣子是個東方人。」
「東方人?」
「聽描述應該是片瀨,所以,我認為愁一少爺應該還在裡面。」
「嗯……」點點頭,陽菜覺得他說的應該沒錯。
「陽菜!」沒有一絲的遲疑,她身旁的人像是知道事件發生的那一刻就立刻做出了他的決定,「我得去找愁一少爺。」
「圭……」
「這裡很危險,所以妳先回去。」
「因為對你來說,愁一先生是很重要的人……對吧?」沒有理會對方的要求,她反問了對方一個問題。
「不僅只是效忠的對象,對我來說,愁一少爺不但是將我從自責中救出的恩人,也是不可或缺的親人。」青年直直的望著她,露出了堅決的表情。「所以,我一定得去。」
「我明白了……」陽菜輕輕的點了點頭,隨即對眼前的男子說道:「不過,請讓我和你一起進去尋找愁一先生。」
「不行,妳先回去。」聽到她的要求,他一口回絕。
「為什麼?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夠幫上愁一先生的忙。」
「妳不懂,裡面很危險,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圭……我是不會死的。」她輕輕的搖搖頭後繼續說道:「因為我……是九艘。」
「因為是九艘啊……」圭看著陽菜,像是在思考些什麼,過了一會後才溫柔的笑了笑,「我明白了。」
他走向陽菜,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突然的抱住她。
「圭?」
「……陽菜,對不起。」附在她耳邊,青年道了歉。
在她還來不及對這突然的道歉發出疑問時,圭念出了一段咒語,雖然只聽過一次,但陽菜知道這段咒語代表的意思。
束縛謠,那是身為一謠一族的他所擁有的特殊能力,能夠讓人失去行動的能力。
「圭……為什麼?」無法動彈的陽菜問著一臉愧疚的他。
「即使不會死去,但還是會痛吧……陽菜,我不想讓妳受到任何一絲的傷害。」
這是陽菜最後一次聽到圭說話。
在他衝破封鎖進入大樓後不久,爆炸聲又再次的出現。不只一次,而是不停的響起。之後,在火花與黑煙中,高聳的大樓在她眼前倒塌了。震撼和恐懼如同海浪那般不停的向她襲來,無力承受的她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陽菜不記得之後發生了什麼事,等到她醒來後,已經是在醫院病房裡了。
幾乎聽不懂周圍的人究竟在說些什麼,也沒有辦法去問搜救的情形,那兩天唯一和她作伴的,只有記憶裡有關那時候的景象。
濃密的黑煙、四處竄升的火舌、在一聲聲的爆炸聲結束後,應聲倒塌的摩天大樓。
──猶如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情景。
好像跳針的放映機,她的記憶不停的、不停的重複播放著這讓人心痛的影像。
在不安與難過中,她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兩天的時光。
直到兩天後,她才從兩個突然的訪客口中聽到熟悉的日文。那兩個人她認識,他們是九艘一族當家的兒子──桐原拓哉和桐原貴人。
「學長……還有老師……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聽到消息後老爸就叫我們過來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白石,妳沒事吧?」
「我沒事……」簡單的回答了拓哉的問題後,陽菜像是想到什麼,「對了,圭呢?有找到他嗎?」
「…………」
「他沒事吧,他沒事對吧,拓哉學長你快點跟我說啊。」突然的沉默讓陽菜覺得很不安,她不自覺的加大了音量,好像這樣會讓她比較有安全感一些。
「還……還沒找到……」名為拓哉的男子無奈的搖搖頭。
得到了與希望相左的答案,她哭了出來。雖然身旁的少年不停的安慰她,但似乎沒有發揮任何作用,陽菜的眼淚還是沒有停下來。
「回日本去吧。」
一直在一旁默默聽著他們對話的貴人突然開了口。他那不帶任何感覺的語氣吸引了少女的注意,她抬起頭,直直的望向他。
「為……為什麼?」
「現在的妳只會造成搜救上的困擾而已。」貴人往窗外望去,滂沱的大雨讓他嘆了口氣。「既然幫不上忙,那就回日本。」
「不要……我……我要在這裡等他。」
「那麼妳就不要哭,用妳的能力讓這場雨停下來。」
貴人的話狠狠的敲醒了她。
現在的她,什麼忙也幫不上,只會造成別人的困擾而已。即使努力的想要控制雨勢,但是心中感受的順序永遠優於理智上的想法。無法停止雨勢的她,真的一點用處也沒有。
真的只有在遇到災難時,人類才會發現自己的無力與渺小……她在心中自嘲著。
於是,在貴人和拓哉的安排下,她回到了日本,也順便將美國的大雨帶了回去。
回來之後,憲吾和仁美過來看過她幾次,電視機好像就是從那時才打開的。因為仁美哭著對她說:「沒有聲音的房間太過寂寞了,既然妳不讓我陪妳,那至少把電視開著吧。」不過即使如此,她仍舊覺得寂寞。
窗外的雨很大。
「我……明明已經沒有哭泣了……那麼,為什麼雨還是不停的下著。」看著窗外不曾停歇的雨勢,陽菜自問著。
輕輕的將手指放在佈滿雨水的玻璃窗上,瞬間傳來的冰冷觸感讓她覺得清醒一些。
為什麼雨仍舊下個不停?這個答案她很清楚。
身為九艘一族的她,擁有著名為『天泣之力』的特殊能力。當她難過時、當她哭泣時,天空就會下起雨來。
那天發生的事情已經深深的烙印在她腦海裡,讓她完全沒有辦法丟去這段痛苦的回憶。不論是醒著或睡著,這段回憶總是不停的折磨著她。生理上雖然沒有流淚,但是她很清楚,『心』是不會騙人的。她的心,在哭,從那天起就不停的在哭著。
她好想罵他一聲笨蛋,也好想問他為什麼不讓她跟他一起進去,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對他說,不過現在已經做不到了。
她的希望,已經不會實現了。想到這裡,陽菜忍耐好久的眼淚也潰堤了。
無力的跪坐著,陽菜任由眼淚一滴滴的自臉上滑落。
「陽菜。」
熟悉的聲音突然自她身後傳來,那是不知道聽過多少次的呼喚,也是她最喜歡的溫柔聲音。不過,陽菜很清楚這只是幻聽而已。這幾天不知道聽到多少次這樣的呼喚,但每次回首得到的只是空盪的空間。於是,她學會了不理會,只要沒有期待就不會有傷害。
「陽菜。」
呼喚聲又一次的響起,即使在心中告訴過自己千萬次『這只是幻聽』,但太過真實的聲音讓她忍不住的往後轉。
轉過身的那一刻,她呆住了。
在她眼前站立著、帶著她所熟悉的溫柔笑容的人,是她這幾天來最思念的那個人。
「我回來了。」黑髮的青年雖然身上纏著繃帶,臉上也覆蓋了不少紗布,但他仍舊帶著一貫的溫柔笑容。
「騙人……」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
「啊,別哭啊。」青年輕輕的笑了笑,用手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雖然雨天也不錯,不過現在的我比較喜歡晴天。」
當真實的觸感停留在她臉上的那一刻,她終於相信了這個世界上的確是有奇跡存在。雖然有些害怕自己接下來的動作會弄痛對方,但陽菜仍然忍不住的跑向青年,像是為了不讓眼前的人在一瞬間消失,她緊緊的、緊緊的抱住了他。
「歡迎回來!歡迎回來!歡迎回來!」
在他懷裡,她一次次的重複她的心情、她的思念、她的喜悅。
客廳裡的電視機隱約傳來了爭吵的聲音,好像是某個無聊的綜藝節目在以各種不同的角度在辯論著這場莫名的大雨究竟會下多久。
不過這種事情就隨它去吧,因為她很肯定,今天毫無疑問的會是個大晴天。
珊
居然收到這麼棒的禮物 ,水旋的同人文耶!圭和陽菜的同人文耶,好棒,好開心~
不想讓陽菜受到絲毫傷害的圭,笨蛋笨蛋大笨蛋!為什麼要做這麼危險的事,丟下我一個人……我知道你非去不可,但是我…我〈死緊擁抱〉,回來…真是太好了,不要再離開了,不要走。
再來圭必須花很多時間安撫陽菜像那樣驚恐的心,而陽菜,經過這次事件後,發現自己根本派不上用場,決定不要只是等待、只是被保護,要努力加強自己的能力,想辦法幫上忙,不要再讓圭一個人去冒險、不要再經歷那種失去一切的恐懼,歡迎回來,圭~
Kame描寫得好棒,每次看到別人寫得出這種文章就覺得好佩服!反觀我……水旋的同人?什麼訪問啊亂入的,人家圭好好的能力還想到不該想的地方去,我好羞愧啊〈羞愧跑走〉
總之萬分感謝Kame的賀文,今後我也會努力經營工房!